诀（下）
接上文 ooc
决，为决定
诀，为诀别
“文杰……”
“罗坚，请你给我时间，让我理完所有的事情再回答你，好吗？”
庄文杰慢慢躺下，背对着罗坚，把自己缩成一团，闭上眼睛不再言语。罗坚很失落，但是想想也正常，毕竟两人之前开了这么大一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玩笑。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今晚暂时收留我一下好吗，你现在还没退烧，我怕你半夜烧起来没人照顾。”
“随便吧。”
庄文杰觉得异常疲倦，很快就沉沉睡去。也不知道是不是罗坚在的缘故，这一夜，没有突然惊醒，没有被腿脚抽搐的疼痛折腾，甚至连困扰他多年的梦魇都罕见地没出来打扰他。
庄文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罗坚已经走了，房间里却多了一个高高大大的陌生男子。这个操作他熟啊，那天丁生火就是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一瞬间心中警铃大作，头脑清明，面上丝毫不露，装作一副大病初愈的虚弱模样。
“是谁？”
“你醒了。我是来找你要东西的。”
“咳咳，你觉得连你是谁都不知道我就会把东西交给你，还有，什么东西你凭什么认为我有并且一定会交给你。”
“你知道的，掌纹和虹膜。”
“文杰，我让周婶单独给你做了几道清淡的菜。你尝尝，好不好吃，我跟你说你现在就应该多补补……”
“这是怎么了？”
罗坚提着饭盒愣在门口，庄文杰的家里一片狼藉，一看就是被小偷恶意翻找破坏过的。庄文杰坐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天光，背影单薄，神情呆滞。
“你看见了吧，东西被拿走了。”
庄文杰毫无起伏的声音宛若一粒火星，直接点燃了罗坚心中埋藏的炸弹。
“你是说，掌纹和虹膜？”
罗坚不敢相信，忍着惊愕将饭稳稳放在桌上，这才逼到庄文杰眼前。男人高大的阴影直直压下来，少年的世界顿时黯淡无光。
“果然是你拿的……算了，已经不重要了，什么人来过吗？”
罗坚撩开外套叉着腰，想指着庄文杰手伸到半道又收了回去，手指每一个指节都在用力，慢慢聚拢成拳。
“我让他们在家里翻的，翻到就带走。”庄文杰还是一副无所谓的冷漠模样，罗坚脑袋里嗡嗡作响，冗长的耳鸣让他一阵晕眩。
“你……这是你拱手让出去的？！！”罗坚不再控制音量和情绪，他瞪着面前面若死水的庄文杰，心里涌入一股强烈的悲哀，苦涩从心底弥散，顺着血液，流遍全身。庄文杰没有答话，眼神清醒，漠然得叫人心里发慌。
此时的无言，在罗坚这里，即为默认。
“庄文杰，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你……不要光了？”
“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累了，为了这个破东西我差点没命，又是何必。”
“啪！！”
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响亮到像爆竹在空中爆开。不明所以的人远远听上去竟然有些喜庆。
罗坚没有收着力气，庄文杰偏过头，耳朵嗡嗡的，呕吐感眩晕感接踵而来，他难受闭上眼，脸不用看肯定肿了一片。
“为什么……”
罗坚眼含热泪，颤抖着手指直直对着庄文杰的鼻子。
“你不接受我可以，可你不可以这么糟蹋自己，一旦陷进去了，你就出不来了知道吗？！你的大好前途就这么毁了知道吗？！”
“庄文杰，你现在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告诉我是谁拿走了，我们可以请画像师，或者他有没有碰了什么地方我们可以提取指纹DNA……”
“别白费力气了，你觉得他们做出这么大阵仗是因为什么，挑衅，你懂吗？”
庄文杰终于正视罗坚通红的眼睛，眼神轻佻，表情不屑。仿佛在看一个暴怒的跳梁小丑，不再是他的爱人。
“罗坚，不要妄图搜集证据了，你最好现在逮捕我，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庄文杰背对着光，向罗坚伸出双手，一脸事不关己，仿佛他只是这场闹剧的看客。
“你！呃……”
电流从身后炸开，剥夺了他所有的行动力。倒地的一刻罗坚突然明白了那日在金库的庄文杰有多么绝望，他半睁着眼说不出一句话，无论怎么用力都是徒劳。眼前庄文杰的眉头轻轻皱起，他身边还有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罗坚隐约听清他们说话的内容。
“……哟，看给人打得，下手挺重……”
“你不是说不会动他的嘛？！”
这是庄文杰的声音，听错了吗，他在着急吗……
“……小朋友，如果我们真的动他，他早就和阎王接上头了。”
“行了，走吧，太子爷，欢迎入伙……”
庄文杰……
黑暗和光明的切换，不过一眨眼的事。
罗坚醒来之后对庄文杰的事情闭口不提，身边人也不敢随便在他面前提庄文杰，尽管庄文杰已经失踪了快一个星期了。
直到某天，罗坚在办公桌上看见一个包裹。
“这是，给我的吗？”罗坚环视一周，确认后找着署名来源，他记得这段时间根本没让谁帮忙买东西啊，连个发货信息都没有，什么三无包裹。
罗坚怀着猎奇心理打开包裹，黑盒子，掌纹，虹膜……几乎所有的证据都囊括其中。
“哎哟我去！！罗队这不是咱们一直要找的吗？！哪个热心市民这下离破案不远了……”庞大智没心没肺笑得开心，廖双高兴归高兴，只是看着没有任何信息的包裹还是有些怀疑。她看向罗坚，小心翼翼提问：
“罗队，这些东西，会不会有诈，或者只是想迷惑我们？”
罗坚正盯着一个盒子，从中间的夹缝里瞄到一丝白，似乎是纸张的毛边。小心翼翼拿别针的针头翘出来，熟悉的字体让罗坚脚下似扎了根，再也迈不开步子。
“罗队，这是什么……”
“马上查！！这些线索到底定位到哪里，集合所有人，随时待命，营救庄文杰！！”
“是！！”
三人组不明所以答了一声是，眼睛落在罗坚放在桌上的字条。
字条上沾着黑褐色的痕迹，有点像干涸的血迹。上面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
罗队，保重。
“庄文杰，你真是不要命了。”
身上多处淤青，被五花大绑的庄文杰被女人揪住头发被迫抬头看着她浑浊的眼，艳俗的脂粉气取代了清新的空气让庄文杰几欲作呕。
“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活着从我手上出去是吧，啊？你真是好样的。”
女人似笑非笑，她已经在癫狂的边缘。面上划过一丝狠厉，对准庄文杰脸上的伤痕拍了拍他的脸。
“呵，你们杀了我父母，还指望我和你们同流合污，做梦！”
庄文杰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还是强打着精神反唇相讥。他的眼里燃烧着滚烫的恨意，这些人毁了他的家毁了他的一生还在这逍遥法外，警方不管不问忍下来他庄文杰忍不了！！
“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反正现在谁也逃不了了，就算死我也要让你给我陪葬！！我马上送你下去见你爸！”
女人从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慢慢走近庄文杰，庄文杰坦然闭上眼，薄唇轻轻吐出两个字，轻蔑，鄙夷，厌倦到极点：
“随便！”
随后庄文杰就清晰听到皮肉撕裂的声音，女人在他身上看似毫无章法胡乱捅了三刀。
庄文杰瞪大双眼，痛苦的嘶鸣被生生压抑在喉咙里。他试图蜷缩起身子来抵御疼痛，整张脸扭曲不堪，眼神无助却并不慌乱。嘴角难以遏制溢出一股股鲜红的血液，夹杂着血肉碎片，顺着皮肤肌理蜿蜒而下，宛若开在皮肤上的曼珠沙华，凄丽，绝望。
还是和之前一样，意料之中的结果，意料之外的疼痛。
“庄文杰，我不会那么容易让你死，我要你体会失血过多，慢慢死去的绝望！这样吧，和你爸一样，死在水里怎么样？”
“给我把他手脚捆死了，嘴封好了，装到箱子里，扔到河里去！”
庄文杰无畏无惧闭上眼，这本来就是他要的结果。
如果，他幸运一点，说不定能在死前见一眼罗坚。他灰暗人生里唯一愿意降临的一束光。
抱歉了啊刑警队长，庄文杰以后不会给你添乱了……
伤口以及碰水的刺痛开始微不足道，氧气几乎一瞬间被水吞没，周身越来越重。好黑呀，但是，好像也没那么恐怖……
毕竟，光容纳不下的，黑暗会大大方方包容全部。
“我再问一遍，庄文杰在哪？！！”
罗坚掏出枪抵在为首女人的脑袋上，咆哮道。他头一次在嫌犯面前对自己的怒气毫无半分遏制之意，目眦欲裂，裸露在外的皮肤青筋暴起。他觉得自己一颗心砰砰砰狂跳，整个世界似乎都充斥着剧烈而沉重的心跳声。
女人面上的妆花的一塌糊涂，却笑得花枝乱颤，疯癫可怖。
“哈哈哈哈哈哈……”
“你去水底找他啊！！不过，都过去十几分钟了，还能有气嘛……哈哈哈哈……”
罗坚眼前一阵发黑，机械般抬起手臂，对着对讲机张了张口，好不容易挤出破锣似的声音：“……一组二组，有进展吗……”问不下去了，罗坚深陷的眼窝涌出一滴亮晶晶的液体，他抬手用指腹抹去，嘴唇翕动，说不出一个字发不出一个音，大脑一瞬间失去所有思考能力。
“闭嘴！！”
廖双气得发抖狠狠给了女人一记耳光，泪流满面，他们所有人都误会庄文杰了，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那是一条那么鲜活的命啊，他们居然下得了手！！
船上笼罩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罗坚满眼的空洞终于在几声惊喜的高呼中退散一些，“罗队我们找到庄文杰了！！人正在捞！！”
罗坚眼睛一亮，慌不择路，根本等不及船靠岸一个飞跃还连着在地上打了个滚才踉踉跄跄赶到现场。水淋淋的行李箱躺在地上，打开箱子，失踪已久的小朋友像只蜷缩着睡着的小猫，静静躺在那，他鲜少有这么乖巧的时候，格外惹人怜惜。如果忽略他几乎没有起伏的胸膛以及被血色浸泡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衣服的话。
罗坚提着一口气，稳住抖到不行的手将庄文杰手脚上的束缚解开，撕开嘴上的胶布随之而来就是少年呛出的鲜血，不可避免溅了他一手，粘腻，腥甜到令人晕眩。行李箱白色的内底染上被稀释的红，诡谲而妖冶。
“联系救护车，快！！一定要快！！”姜浩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庄文杰于心不忍，别开眼吩咐人赶紧联系医院。
“文杰……”罗坚小心翼翼触碰上少年冰冷的脸颊，精巧的鼻翼却没有任何暖意呼出，罗坚当机立断，像是对待一个稀世之宝将人小心翼翼放平，开始心肺复苏。
“文杰！！坚持住文杰！！”
“听得到吗文杰！！求你了别睡！！振作一点！！”
透明的水混杂着血色从嘴角涌出，罗坚满头是汗，脸色可怖。汗水糊了眼刺痛难忍也来不及擦去。
不负有心人，一番急救下来庄文杰好歹有了微弱的呼吸。罗坚喜极而泣，额头抵住庄文杰冰冷的额头笑声凄厉。
“罗队……”细若蚊吟的气声伴随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罗坚皮肤上。
“文杰，你忍忍，再坚持一下救护车马上就到啊，乖，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罗坚语无伦次，将少年冰凉的手覆在唇边细细亲吻，也不管满脸的汗和泪糊了庄文杰一手。他一心一意只想让庄文杰暖和起来。
他的小朋友最怕冷了啊。
“故意伤害他人致死的……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
“我爸……我妈……再加上我一条命……够了吗……”
庄文杰笑得很满足，胸膛起伏不定，断断续续喘息着，费力蠕动着苍白无色的唇，眼睛却亮如星辰。他终于，可以把心里话，毫无保留告诉罗坚了，真好。
“别说了文杰，不要你的命，真的求你留住你的命可以吗……求你……省省力气好吗……求你坚持住……”
罗坚在听清庄文杰说的内容就已经泣不成声，他死死抱着他的小朋友，像一匹被抛弃的孤狼，在深夜的旷野嗥叫，惨伤凄凉。
庄文杰那么瘦弱的一个人身体里竟然可以流出那么多血，他试图帮他堵住能看见的血洞，可是血液还是争先恐后从指缝中溢出，滴落到地上，衣服上，像开出了一朵朵红色的小花。而花看上去的生机勃勃，正在消耗庄文杰为数不多的生命力。
“罗队……我……没有……站错队……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了，现在没有人会怀疑你了……对不起文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努力一点好吗……努力坚持住好吗……以后我们都在一起……我不会离开你了……”
眼泪如珍珠从庄文杰眼角扑簌簌掉落，他拼尽全力微笑着，往罗坚怀里缩了缩，眼皮重的几次抬不起来，不过，真暖啊……
他庄文杰，终于，凭一身血肉，站在光下，名正言顺。
后面会有后续的，我们小庄生命力强悍的很，后面就是罗队花式宠妻哦哈哈哈ｸﾞｯ!(๑•̀ㅂ•́)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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